凱旋（一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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凱旋（一）
姜禾正巧要找合作的茶葉鋪子呢。
姜家又剛好做的是茶葉生意。這麽些年下來, 能在沒有家主的情況下，還能夠維持住茶葉鋪子的生意，一直這樣開下去, 定是有過人之處的。
“我那日去買茶葉，是因為最近有想要開奶茶鋪子的打算。”
姜禾把自己的思路和想法大致說了出來。
在座的, 除了何洋是聽得懵懵懂懂外。姜遇安和祝伯都是經商一把好手, 雖然對奶茶到底是什麽, 還有些沒概念。但也還是一下就明白了姜禾想要做什麽。
姜遇安眼角含笑, 語氣溫和舒緩：“茶葉自然是沒問題，小姐盡管從姜家庫房裏取就是了。我一會就去清點一下庫存，將可以用的茶葉列個表出來給您。”
而因為被姜禾拒絕, 而沮喪萬分的祝伯，在聽見姜禾的需求後, 情緒立刻又激動起來了。
“這個好辦, 這個好辦！”
祝伯當即拍案, 做下決定。
“這樣, 茶葉庫房有的，你叫小安去給你拿。至於鋪子，也好辦的！姜家在京城還是有幾家店鋪的，我想想生意最差的是……”
祝伯抱著手思索了一下, 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一直縮在角落裏沒說話的何洋。
“何洋, 我記得就是你在管的那家永樂坊店吧！”
何洋被祝伯和姜遇安聯手押過來, 是真的以為自己是來給姜禾道歉的。
他怎麽會想到, 事情會變成這樣。
如今姜家上下能說得上話的人, 對已經死去姜禾爹娘都懷揣著十分的敬意。
而他倒好, 他把姜禾給罵了……
所以當祝伯問他的時候，何洋的思緒還渾渾噩噩飄在半空裏, 只是聽到了永樂坊，便下意識就點了點頭。
“那剛好，永樂坊的鋪子生意一天差過一天，你也別幹了。這家店就給大小姐開奶茶鋪子好了”
“啊？”
“啊？”
姜禾和何洋同時擡頭，臉上是如出一轍的錯愕。
只是沒等姜禾反應，何洋已經苦著一張臉，朝著祝伯撲了過去。
“不是啊，祝伯，我這好好的做管事，怎麽就不讓我幹了。這也不合規矩啊。”
“何洋他爹和老爺關系很好，老爺出事後，京城裏的鋪子分給不同的人照看。而何叔前幾年受傷後，把鋪子交給了何洋，自己去鄉下養傷了。”
姜遇安抿了一口茶水，朝著姜禾微微笑了笑，繼續給她介紹：“你也和何洋打過交道，他這個人就是這樣，囂張跋扈慣了的。而且他這管事做得輕松，每月分成還不少呢。”
那邊，祝伯已經就著生意不好，開始數落起了何洋來了。
而這節骨眼上，何洋哪敢再頂嘴，他能這麽跋扈的底氣就來自於茶葉鋪子不低的分紅。
若是丟了這管事的活，那他是真的大禍臨頭了。
姜禾一時間也插不上話，只聽見姜遇安溫聲細語地安慰她：“不過您不用在意的，永樂坊的那家店生意實在是太差了，即使不開奶茶鋪子，也需要另作打算的。”
大概，姜遇安還是下意識將她當作大小姐來哄吧。
這語氣小心翼翼地，就差把她供起來說話了。
姜禾有些不習慣，她晃了晃腦袋，擡眸看向姜遇安。
她的語氣斬釘截鐵，帶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幹勁和力量。
“我們要的是共贏！”
姜遇安像是見了鬼似的，他皺著眉，上下打量了一圈姜禾。
他有一瞬間，仿佛都看見了姜禾提著鐮刀，站在烈日下的稻田裏，朝他咧嘴笑了笑。
像是幻覺，但迎面吹來的風裏，又真實地帶著灼熱和土地的方向。而且下一秒，姜禾就已經彎下腰，動作利落地割起了稻桿。
是真的踏踏實實下地幹過活的人，才能說出這樣結實有力的話。
這絕不是之前的那個姜大小姐能做到的。
姜遇安收斂神色，眼前的姜禾正側著身子，一手撐著下巴，笑著看向他。
“我說了，我已經不是之前的姜禾了。”
她的眼底清澈，一如她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坦然。
久別重逢，他們都需要一點時間和距離來緩沖一下。
永樂坊的鋪子最後還是沒能被何洋挽留住，歸了姜禾。
鋪子裏的人手和陳設不變，全都原封不動轉交，甚至何洋這個跋扈的，也被祝伯勒令接下來跟著姜禾幹。
姜禾手裏大半的錢，都付給了柱子。
剛好，姜遇安和祝伯的出現，算是兜了她一把，這奶茶店，也總算是能順利開起來了。
這鋪子之前畢竟是何洋在管，不管怎麽說，也要和何父只會一聲。
於是便由祝伯領著何洋先回去，姜遇安帶著姜禾，去鋪子裏看看有什麽要變動的地方。
雖說姜禾對姜家現在所擁有的錢財，沒有表現出一點興趣來，但是該介紹的，姜遇安還是說給她聽了。
終於，在說到姜家那兩支商隊的時候，姜禾來了興趣：“你說，姜家在外面還有好幾支船隊？”
“是的，一支往東瀛一帶，主要販賣貨物盈利的。另一支在南邊，自從戰亂平息後，是越走越遠了，每次都能帶來新鮮玩意。”
即使落魄了，姜家的商業力量，還是有些超乎了姜禾的想象。
只是不知道那玉米、地瓜、辣椒，究竟要什麽時候才能傳進來。
以商戶個人力量，還是很難輕易就達到從未涉足過的新大陸的，還得是國家政策在背後支持才行。
倒是可以去問問華陽長公主，她似乎也有自己的海上商隊。
眼看到了茶葉鋪子，姜禾便沒有再細問，而是對著姜遇安說起自己的想法來了。
得和姜禾小區樓下那家奶茶店一樣，有一塊操作臺，還要有供人歇息落腳的桌椅。
裝牛乳和茶葉的容器要是新的、還有裝奶茶的容器要專門定制一批。
姜遇安也是個沈穩能幹的，他雖對如今的姜禾有些好奇，但真談起事情的時候，便將所有的顧慮拋在腦後了。
面面俱到，事無巨細的記下了姜禾需要的一切。
倆人你一言，我一句的，叫今日看店的阿華插不進話。
可算是等到二人商量的差不多了，坐下歇息的時候，阿華趕緊端上來浸在井水裏沁涼的玫瑰花茶。
瓷碗外壁很冰，端在手裏，感受著指尖傳來的涼意，姜禾舒服得直瞇眼。
剛剛在聊想法的時候，只覺得興致勃勃、幹勁十足。
這會一歇下來，嗓子幹得都快冒煙了。
姜禾坐在櫃臺邊的圓凳上，捧著茶盞。姜遇安站在她身邊，倚著墻慢慢喝著手裏的茶水。
倆人的相貌皆是出眾，進店來買茶葉的客人走進店裏，目光都忍不住在他們二人身上頓一下。
那個中年男子收斂回目光後，便背著手看著架子上的茶葉，和身邊的人聊著：“你從餘杭回來？聽說那邊可亂了。”
“亂得很。”年紀稍輕些的男人嘆了口氣，直搖頭：“那大水沖走了不少人呢，而且最嚴重的幾個鎮子，真的是一點也聯系不上外邊了，水退去之後，大家都餓得眼放綠光了。”
聽到他們在聊颶風造成的水患，姜禾便支起耳朵聽了下去。
她畢竟也是這場颶風的受害者之一。
但是餘杭這次受災真的嚴重，只是姜禾自顧不暇，倒也確實不知道後面又發生了什麽。
“我怎麽聽說，出人命了？”
“沒有沒有。南方那批軍隊回京的時候，剛好在附近，攝政王陛下就調遣他們去支援了。”
那青年壓低聲音，但話語間依舊情緒充沛，顯然是有相當精彩的經歷。
“那日夜裏，水都快淹到路上了，地勢低一點的房子都已經泡在水裏了。我這一晚睡得那叫一個提心吊膽，就怕醒來人就在水裏了。睡到半夢半醒的時候，好像聽到了有人起爭執的聲音。等到第二天醒來的時候，水位就下去了。你猜是怎麽回事？”
別說那和他同行的中年男人了，就連姜禾和阿華的胃口都被吊起來了。
甚至阿華還頗為緊張，脫口而出：“怎麽回事？”
那青年被突然開口的阿華嚇了一跳，但隨即他哈哈大笑，也不賣關子了。
“雨那麽大，但一直沒有組織去洩洪，也沒說要撥糧施粥什麽的。我是聽說是有一個小將領，連夜帶人去和縣令對峙，然後鑿通河道，開了閘，硬是把這水給洩了。”
姜禾有些驚異地挑了挑眉，這可真是一個相當豪情壯志，有俠氣的將領。
“後來呢？”
“後來……聽說那小將跑了，我昨日啟程回京的時候，他們好像也整隊回來了。那洩洪的將士十有八九是跑不見了的，這他再強的功夫，在人家地盤上也沒招啊。”
姜禾抿了口冰冰涼涼的茶水，感受著涼絲絲地玫瑰花香在舌尖蔓延開。
那人跑是對的。
那縣令猶猶豫豫不作為是一回事，但他這一個外來支援的，直接壓了那縣令一頭，強行要做決定。是個正常官員都容忍不了他的行為。
希望他能跑得掉吧，能有這般敢做事的人，是有大義的。
姜禾將茶盞放到櫃臺上，腦子卻是突然有道光亮一閃而過。
南方的軍隊？去餘杭支援？回京了？
她忙站起身，急切問道：“那他們現在回京城了嗎？”
“啊？”那青年也沒想到姜禾會和他說話，他楞了一瞬才道：“應該是這兩天駐紮在京郊。”
那豈不是，顧沛要回來了？
姜禾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，她朝著那青年道謝，楞楞地又坐了回去。
那兩人要了二兩龍井，阿華去給他們裝了。
“怎麽了？”
一直站在姜禾身邊的姜遇安微微彎下腰，壓低聲音詢問道：“出什麽事了？”
這倒也不算是什麽事，只是顧沛回來的有些不是時候。
她剛好把手頭的錢全都房子上了，若是真要和顧沛和離，這還真有些不好辦。
但是這房子，不裝修也是不行的。就是不知道顧沛到底是個什麽態度。
不過顧沛都能夠在戰亂中把她和孩子們撿回去，也不至於那麽薄涼的就要把她直接趕走。
畢竟以姜禾的經驗，熱心腸的人，往往是更好相處的。
姜禾強壓下亂七八糟的思緒，朝著姜遇安笑了笑：“我沒跟你說過我相公吧，他這兩年就在南邊那支軍隊。”
此話一出，正在等阿華裝茶葉的兩個人也朝著她看了過來。
姜遇安更是怔在原地，嘴角的笑意慢慢褪去。
“欸，那要恭喜姑娘了！”
那青年也是個話多的，他笑著朝姜禾道：“聽聞這兩日點完兵，將士們便都可自行歸家了。”
凱旋，也是件天大的喜事。
姜禾嘴角的笑容也是多了幾分真情實感。
她道謝後，還不忘給奶茶店打個廣告。
“過幾日這兒要變成一家奶茶鋪子了，兩位大哥來喝，我請！”
這話，客人也愛聽。
你來我往的，便又客氣了幾句。
這樣的場合和交談，姜遇安是很擅長的。
但是他沒有參與進去，只是靜靜地看著姜禾。
記憶裏那永遠高高掛在枝頭，凝著霜寒的花，如今終於在眼前盛開綻放了。
也只是綻放了一瞬，那嬌柔的花瓣，纖細的枝葉。早已變成堅韌的麥稈和沈甸甸的谷穗了。
姜禾嘴角上揚，眼眸裏閃著光亮。
她明媚燦爛，美好地叫人挪不開眼。
姜遇安的喉頭不自禁滾動了一下，他擡手拿起茶盞，仰頭灌了一口。
放下茶盞時，那倆人已經拿著茶葉離開了。
而姜禾就站在他面前，眼中帶著些許的疑惑。
但大概是在奇怪，為什麽一個茶商，會這樣不講究的牛飲茶水。
“怎麽了？”姜遇安的嗓音有些低啞。
“這鋪子明日可能要拜托你了，我得回一趟村裏。我相公還不知道我帶著孩子們來京城住的事情，不好叫他跑空了。”
這說起來還有些不好意思，這說好的“雙贏”，說好的合作。
剛談下來第一天，她就被別的事絆住腳了，怎麽看都顯得有些沒有誠意。
“無妨，這裏交給我就好。你只管去忙你的。”
他語氣沈穩舒緩，說罷又像是想到了什麽，問道：“需要府上安排馬車送你嗎？”
“不用不用。”
姜禾搖搖頭，回村的牛車也並不難搭，也沒必要再麻煩姜遇安了。
到底還是有些生疏，能感覺到他們之間很明顯存在有距離感。
姜遇安輕嘆了一口氣，斟酌了一瞬，還是開口了：“你若是有什麽需要的，一定要及時說。雖說很多東西都變了，但你到底是姜家大小姐，姜家也不缺銀子。”
“知道了！”
……
顧沛要回來的事情，姜禾沒和三個孩子說。
這一批從南方回來的人並不多，而他們又被餘杭的水患絆住腳，歸期就更顯得不定了。
而且，起碼到現在，也還不確定顧沛是不是還活著。
暫時還是先不要給孩子們太多的期待好了。
姜禾特意和客棧掌櫃打聽了一下，準備明日先去城門口探探情況，然後再回梁家村等等。
希望，明日能見到顧沛。
四肢健全，活奔亂跳的顧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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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禾正巧要找合作的茶葉鋪子呢。
姜家又剛好做的是茶葉生意。這麽些年下來, 能在沒有家主的情況下，還能夠維持住茶葉鋪子的生意，一直這樣開下去, 定是有過人之處的。
“我那日去買茶葉，是因為最近有想要開奶茶鋪子的打算。”
姜禾把自己的思路和想法大致說了出來。
在座的, 除了何洋是聽得懵懵懂懂外。姜遇安和祝伯都是經商一把好手, 雖然對奶茶到底是什麽, 還有些沒概念。但也還是一下就明白了姜禾想要做什麽。
姜遇安眼角含笑, 語氣溫和舒緩：“茶葉自然是沒問題，小姐盡管從姜家庫房裏取就是了。我一會就去清點一下庫存，將可以用的茶葉列個表出來給您。”
而因為被姜禾拒絕, 而沮喪萬分的祝伯，在聽見姜禾的需求後, 情緒立刻又激動起來了。
“這個好辦, 這個好辦！”
祝伯當即拍案, 做下決定。
“這樣, 茶葉庫房有的，你叫小安去給你拿。至於鋪子，也好辦的！姜家在京城還是有幾家店鋪的，我想想生意最差的是……”
祝伯抱著手思索了一下, 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一直縮在角落裏沒說話的何洋。
“何洋, 我記得就是你在管的那家永樂坊店吧！”
何洋被祝伯和姜遇安聯手押過來, 是真的以為自己是來給姜禾道歉的。
他怎麽會想到, 事情會變成這樣。
如今姜家上下能說得上話的人, 對已經死去姜禾爹娘都懷揣著十分的敬意。
而他倒好, 他把姜禾給罵了……
所以當祝伯問他的時候，何洋的思緒還渾渾噩噩飄在半空裏, 只是聽到了永樂坊，便下意識就點了點頭。
“那剛好，永樂坊的鋪子生意一天差過一天，你也別幹了。這家店就給大小姐開奶茶鋪子好了”
“啊？”
“啊？”
姜禾和何洋同時擡頭，臉上是如出一轍的錯愕。
只是沒等姜禾反應，何洋已經苦著一張臉，朝著祝伯撲了過去。
“不是啊，祝伯，我這好好的做管事，怎麽就不讓我幹了。這也不合規矩啊。”
“何洋他爹和老爺關系很好，老爺出事後，京城裏的鋪子分給不同的人照看。而何叔前幾年受傷後，把鋪子交給了何洋，自己去鄉下養傷了。”
姜遇安抿了一口茶水，朝著姜禾微微笑了笑，繼續給她介紹：“你也和何洋打過交道，他這個人就是這樣，囂張跋扈慣了的。而且他這管事做得輕松，每月分成還不少呢。”
那邊，祝伯已經就著生意不好，開始數落起了何洋來了。
而這節骨眼上，何洋哪敢再頂嘴，他能這麽跋扈的底氣就來自於茶葉鋪子不低的分紅。
若是丟了這管事的活，那他是真的大禍臨頭了。
姜禾一時間也插不上話，只聽見姜遇安溫聲細語地安慰她：“不過您不用在意的，永樂坊的那家店生意實在是太差了，即使不開奶茶鋪子，也需要另作打算的。”
大概，姜遇安還是下意識將她當作大小姐來哄吧。
這語氣小心翼翼地，就差把她供起來說話了。
姜禾有些不習慣，她晃了晃腦袋，擡眸看向姜遇安。
她的語氣斬釘截鐵，帶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幹勁和力量。
“我們要的是共贏！”
姜遇安像是見了鬼似的，他皺著眉，上下打量了一圈姜禾。
他有一瞬間，仿佛都看見了姜禾提著鐮刀，站在烈日下的稻田裏，朝他咧嘴笑了笑。
像是幻覺，但迎面吹來的風裏，又真實地帶著灼熱和土地的方向。而且下一秒，姜禾就已經彎下腰，動作利落地割起了稻桿。
是真的踏踏實實下地幹過活的人，才能說出這樣結實有力的話。
這絕不是之前的那個姜大小姐能做到的。
姜遇安收斂神色，眼前的姜禾正側著身子，一手撐著下巴，笑著看向他。
“我說了，我已經不是之前的姜禾了。”
她的眼底清澈，一如她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坦然。
久別重逢，他們都需要一點時間和距離來緩沖一下。
永樂坊的鋪子最後還是沒能被何洋挽留住，歸了姜禾。
鋪子裏的人手和陳設不變，全都原封不動轉交，甚至何洋這個跋扈的，也被祝伯勒令接下來跟著姜禾幹。
姜禾手裏大半的錢，都付給了柱子。
剛好，姜遇安和祝伯的出現，算是兜了她一把，這奶茶店，也總算是能順利開起來了。
這鋪子之前畢竟是何洋在管，不管怎麽說，也要和何父只會一聲。
於是便由祝伯領著何洋先回去，姜遇安帶著姜禾，去鋪子裏看看有什麽要變動的地方。
雖說姜禾對姜家現在所擁有的錢財，沒有表現出一點興趣來，但是該介紹的，姜遇安還是說給她聽了。
終於，在說到姜家那兩支商隊的時候，姜禾來了興趣：“你說，姜家在外面還有好幾支船隊？”
“是的，一支往東瀛一帶，主要販賣貨物盈利的。另一支在南邊，自從戰亂平息後，是越走越遠了，每次都能帶來新鮮玩意。”
即使落魄了，姜家的商業力量，還是有些超乎了姜禾的想象。
只是不知道那玉米、地瓜、辣椒，究竟要什麽時候才能傳進來。
以商戶個人力量，還是很難輕易就達到從未涉足過的新大陸的，還得是國家政策在背後支持才行。
倒是可以去問問華陽長公主，她似乎也有自己的海上商隊。
眼看到了茶葉鋪子，姜禾便沒有再細問，而是對著姜遇安說起自己的想法來了。
得和姜禾小區樓下那家奶茶店一樣，有一塊操作臺，還要有供人歇息落腳的桌椅。
裝牛乳和茶葉的容器要是新的、還有裝奶茶的容器要專門定制一批。
姜遇安也是個沈穩能幹的，他雖對如今的姜禾有些好奇，但真談起事情的時候，便將所有的顧慮拋在腦後了。
面面俱到，事無巨細的記下了姜禾需要的一切。
倆人你一言，我一句的，叫今日看店的阿華插不進話。
可算是等到二人商量的差不多了，坐下歇息的時候，阿華趕緊端上來浸在井水裏沁涼的玫瑰花茶。
瓷碗外壁很冰，端在手裏，感受著指尖傳來的涼意，姜禾舒服得直瞇眼。
剛剛在聊想法的時候，只覺得興致勃勃、幹勁十足。
這會一歇下來，嗓子幹得都快冒煙了。
姜禾坐在櫃臺邊的圓凳上，捧著茶盞。姜遇安站在她身邊，倚著墻慢慢喝著手裏的茶水。
倆人的相貌皆是出眾，進店來買茶葉的客人走進店裏，目光都忍不住在他們二人身上頓一下。
那個中年男子收斂回目光後，便背著手看著架子上的茶葉，和身邊的人聊著：“你從餘杭回來？聽說那邊可亂了。”
“亂得很。”年紀稍輕些的男人嘆了口氣，直搖頭：“那大水沖走了不少人呢，而且最嚴重的幾個鎮子，真的是一點也聯系不上外邊了，水退去之後，大家都餓得眼放綠光了。”
聽到他們在聊颶風造成的水患，姜禾便支起耳朵聽了下去。
她畢竟也是這場颶風的受害者之一。
但是餘杭這次受災真的嚴重，只是姜禾自顧不暇，倒也確實不知道後面又發生了什麽。
“我怎麽聽說，出人命了？”
“沒有沒有。南方那批軍隊回京的時候，剛好在附近，攝政王陛下就調遣他們去支援了。”
那青年壓低聲音，但話語間依舊情緒充沛，顯然是有相當精彩的經歷。
“那日夜裏，水都快淹到路上了，地勢低一點的房子都已經泡在水裏了。我這一晚睡得那叫一個提心吊膽，就怕醒來人就在水裏了。睡到半夢半醒的時候，好像聽到了有人起爭執的聲音。等到第二天醒來的時候，水位就下去了。你猜是怎麽回事？”
別說那和他同行的中年男人了，就連姜禾和阿華的胃口都被吊起來了。
甚至阿華還頗為緊張，脫口而出：“怎麽回事？”
那青年被突然開口的阿華嚇了一跳，但隨即他哈哈大笑，也不賣關子了。
“雨那麽大，但一直沒有組織去洩洪，也沒說要撥糧施粥什麽的。我是聽說是有一個小將領，連夜帶人去和縣令對峙，然後鑿通河道，開了閘，硬是把這水給洩了。”
姜禾有些驚異地挑了挑眉，這可真是一個相當豪情壯志，有俠氣的將領。
“後來呢？”
“後來……聽說那小將跑了，我昨日啟程回京的時候，他們好像也整隊回來了。那洩洪的將士十有八九是跑不見了的，這他再強的功夫，在人家地盤上也沒招啊。”
姜禾抿了口冰冰涼涼的茶水，感受著涼絲絲地玫瑰花香在舌尖蔓延開。
那人跑是對的。
那縣令猶猶豫豫不作為是一回事，但他這一個外來支援的，直接壓了那縣令一頭，強行要做決定。是個正常官員都容忍不了他的行為。
希望他能跑得掉吧，能有這般敢做事的人，是有大義的。
姜禾將茶盞放到櫃臺上，腦子卻是突然有道光亮一閃而過。
南方的軍隊？去餘杭支援？回京了？
她忙站起身，急切問道：“那他們現在回京城了嗎？”
“啊？”那青年也沒想到姜禾會和他說話，他楞了一瞬才道：“應該是這兩天駐紮在京郊。”
那豈不是，顧沛要回來了？
姜禾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，她朝著那青年道謝，楞楞地又坐了回去。
那兩人要了二兩龍井，阿華去給他們裝了。
“怎麽了？”
一直站在姜禾身邊的姜遇安微微彎下腰，壓低聲音詢問道：“出什麽事了？”
這倒也不算是什麽事，只是顧沛回來的有些不是時候。
她剛好把手頭的錢全都房子上了，若是真要和顧沛和離，這還真有些不好辦。
但是這房子，不裝修也是不行的。就是不知道顧沛到底是個什麽態度。
不過顧沛都能夠在戰亂中把她和孩子們撿回去，也不至於那麽薄涼的就要把她直接趕走。
畢竟以姜禾的經驗，熱心腸的人，往往是更好相處的。
姜禾強壓下亂七八糟的思緒，朝著姜遇安笑了笑：“我沒跟你說過我相公吧，他這兩年就在南邊那支軍隊。”
此話一出，正在等阿華裝茶葉的兩個人也朝著她看了過來。
姜遇安更是怔在原地，嘴角的笑意慢慢褪去。
“欸，那要恭喜姑娘了！”
那青年也是個話多的，他笑著朝姜禾道：“聽聞這兩日點完兵，將士們便都可自行歸家了。”
凱旋，也是件天大的喜事。
姜禾嘴角的笑容也是多了幾分真情實感。
她道謝後，還不忘給奶茶店打個廣告。
“過幾日這兒要變成一家奶茶鋪子了，兩位大哥來喝，我請！”
這話，客人也愛聽。
你來我往的，便又客氣了幾句。
這樣的場合和交談，姜遇安是很擅長的。
但是他沒有參與進去，只是靜靜地看著姜禾。
記憶裏那永遠高高掛在枝頭，凝著霜寒的花，如今終於在眼前盛開綻放了。
也只是綻放了一瞬，那嬌柔的花瓣，纖細的枝葉。早已變成堅韌的麥稈和沈甸甸的谷穗了。
姜禾嘴角上揚，眼眸裏閃著光亮。
她明媚燦爛，美好地叫人挪不開眼。
姜遇安的喉頭不自禁滾動了一下，他擡手拿起茶盞，仰頭灌了一口。
放下茶盞時，那倆人已經拿著茶葉離開了。
而姜禾就站在他面前，眼中帶著些許的疑惑。
但大概是在奇怪，為什麽一個茶商，會這樣不講究的牛飲茶水。
“怎麽了？”姜遇安的嗓音有些低啞。
“這鋪子明日可能要拜托你了，我得回一趟村裏。我相公還不知道我帶著孩子們來京城住的事情，不好叫他跑空了。”
這說起來還有些不好意思，這說好的“雙贏”，說好的合作。
剛談下來第一天，她就被別的事絆住腳了，怎麽看都顯得有些沒有誠意。
“無妨，這裏交給我就好。你只管去忙你的。”
他語氣沈穩舒緩，說罷又像是想到了什麽，問道：“需要府上安排馬車送你嗎？”
“不用不用。”
姜禾搖搖頭，回村的牛車也並不難搭，也沒必要再麻煩姜遇安了。
到底還是有些生疏，能感覺到他們之間很明顯存在有距離感。
姜遇安輕嘆了一口氣，斟酌了一瞬，還是開口了：“你若是有什麽需要的，一定要及時說。雖說很多東西都變了，但你到底是姜家大小姐，姜家也不缺銀子。”
“知道了！”
……
顧沛要回來的事情，姜禾沒和三個孩子說。
這一批從南方回來的人並不多，而他們又被餘杭的水患絆住腳，歸期就更顯得不定了。
而且，起碼到現在，也還不確定顧沛是不是還活著。
暫時還是先不要給孩子們太多的期待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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